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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和堂主人張金華
周曉旭、高樂/北京採訪
就在10月中旬北京拍賣周,大家都奔波於各家拍賣會期間,「敘和堂」主人張金華先生也正為他的第二本中國古典家具書的出版忙錄著,他和很多朋友一樣都為這本書的出版期待許久。這本名為《維揚明式家具?續編》是繼上一本《維揚明式家具》四年後,對中國古典家具再一次的深入研究,書中有不少罕見的黃花梨古典家具案例,尤其是對黃花梨所謂「拔步床」的研究。
在中國內地古典家具圈擁有好人緣、並在古家具修復上博得「張醫生」尊稱的張金華先生,從事中國古典家具研究及修復已超過二十年,可以說是中國內地資深且具發言權的專家。他對中國古家具的鑑賞,有別於西方對老黃花梨家具必需打磨油亮的看法;相反的,他則堅持老黃花梨家具鑑賞,最好是不要打磨保持原皮殼。因為一件好的黃花梨古典家具,如果為了世俗上的美觀而去破壞原皮殼打磨燙蠟,便破壞了它經年累月作為古董鑑賞的價值,就如同去打磨如新一件戰國出土的青銅器,對古文物是一種破壞。
如果有收藏家要他打磨一件老黃花梨家具,他都會耐心勸說,將一件老家具打磨只需要幾小時,但要它恢復原皮殼可能要10到20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在修復觀念上,他更堅持在保留原物狀態最大化的基礎上恢復,盡量保留老家具的原貌,絕不修舊如新。他對中國古典家具保留原皮殼的審美觀念,這幾年也受到中國藏家的普遍認同,並成為現今中國古典家具收藏的主流觀點。
自年疫情以來,《CANS藝術新聞》編輯部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針對各個古董品類深入研究並製作專輯發表,就古典家具黃花梨部份,我們已製作了{案}、{床、榻}二個專輯,且專訪到香港「嘉木堂」伍嘉恩女士、台灣「雅典襍」陳仁毅先生倆位專家,分別回顧她/他們所經歷的中國古家具市場從無到有的過程。本期我們再編輯策劃黃花梨{架子床}專輯,並邀請到「敘和堂」主人張金華先生,為讀者講述中國古典黃花梨家具市場的變遷,以下便是他就中國古典家具市場的觀察,以及多年來對於古家具修復的看法。
張金華在攝影棚鑑賞家具
CANS藝術新聞:您曾就讀於北京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多年藝術專業為何沒有選擇創作之路,而是選擇走進古典家具這個領域?
張金華:
對於家具,我一直以來就很喜愛,這與身為江蘇南通人,從小耳濡目染諸多蘇作家具有著很大的關係。八十年代末,我在就讀中央美院時,就開始收集一些小件木器,如瓷器的底座、案頭几等,這些小件古玩的學習和收集,成為我生活中很愉悅的事情。當時古家具在民間已經有陸續出現,但以櫸木、柏木等家具居多,黃花梨與紫檀等硬木家具偏少,當時香港、台灣等地來的外商,住紮進入中國內地收購老家具的人員眾多。
雖然當時信息不發達,但黃花梨這樣的硬木家具,只要一出現,馬上就會被收購,民間有個說法叫「黃花梨不隔夜」,這恰恰反應了當年黃花梨家具市場的熱絡及買賣成交的搶手,這也讓我看到了古家具收藏及經營的前景。
從年起,我便開始收藏大件的老家具,多以自用為主。年我開始真正經營家具,基本是從江蘇、安徽、上海等各地搜尋古家具。這時候正是內地古典家具拍賣市場起步階段。直至今日,我對古家具仍舊保持著熱情的初心,梳理和研究維揚家具與其它地域家具的區別、特點,以及古家具的修復。
年輕時,我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朋友戲稱我是收藏「雜家」,但近十年我開始不斷做減法,現在古家具的研究、修復、收藏是我專情並感到愉悅與放鬆的事,因此我想把這一件事情做好。至於古家具的魅力,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古典家具的藝術感染力是千變萬化的,不同時代賦予它不同的文化差距,讓愛它的人始終能感受到年輪之美。
CANS藝術新聞:您自九十年代初開始涉足古典家具行業,幾乎見證了近三十年古典家具市場的興起與熱潮,請問您是如何看待過去這些年家具的市場行情?
張金華: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荷里活道古董家具市場的繁榮,與內地古董不斷流出息息相關,這個時期也是中國古典家具經香港輸出的其中一個高峰期。上一個高峰要追溯到二三十年代,那時很多西方人定居在中國時,因喜歡甚至研究古典家具,並將古典家具帶回歐美各地,這些古典家具現多在世界各地重要博物館、大學及私人等機構珍藏著。
至於古典家具的市場價格走向,每年春秋兩季的紐約蘇富比、佳士得等幾家拍賣,基本影響著這一整年家具市場的交易價格,可以說是風向標。當然,同樣品種的古家具在拍場上會出現不一樣的價格,這與古家具的真偽性、稀缺度、品相、年代、出處、工藝優劣等有著必然的關聯。
關於市場對黃花梨與紫檀家具的認知,在這幾十年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年之前,黃花梨與紫檀的價格沒有辦法比較,後者遠高於前者。一是因為市場出現的紫檀古家具多為清代宮廷所製,重視雕刻裝飾,故而紫檀古家具雕工精緻者價值更優;二是明式的紫檀古家具本就稀少,而這十幾年紫檀家具的價格增長幅度卻遠不如黃花梨家具。
分析原因有幾點:
一、材料本身,現在的印度紫檀新材市場充裕,另外又有貌似紫檀的非洲血檀、大葉紫檀等作為替代湧入衝擊市場,造成一定的混亂。
二、審美情緒的改變,現在大家更多喜歡追求極簡風格的明式家具,而在明式家具中,黃花梨材質居多,紫檀材質偏少。
三、黃花梨原料的稀少與枯竭,導致市場黃花梨新家具的高漲,從而也推動了黃花梨老家具的價格增長。
四、黃花梨材質對於環境的要求不高,穩定性相對比其它木材高。
五、紫檀色彩偏重,與現代居室不易搭配,而黃花梨色澤淡雅,比較融入現代居室的色調。
年在北京佳士得藝術中心進行古代家具專題分享會
CANS藝術新聞:過去中國古典家具大部分都遠銷國外,為了適應西方人的喜好,黃花梨家具幾乎都要打磨光亮。近些年中國藏家不斷加入古典家具的收藏行列,原皮殼的古家具深受中國藏家喜愛。中國與西方藏家對古典家具的收藏已有著明顯不同的要求,這一點您怎麼看?
張金華:
其實,過去大多數中國藏家對於原皮殼家具一向是鑑藏的標準,但受制於國內經濟能力不如海外,沒有太多的話語權,因此古家具銷往西方時都予以清洗、打磨、燙臘;只有台灣、香港少數幾位比較內行的家具行家,推薦原皮殼的古家具。
年之前,貴重的硬木家具以及漆器家具,基本以歐美人士收藏為主;年之後,市場出現倒流趨勢,很多重要古家具開始回歸中國;隨著中國經濟力的提升和內地藏家對於原皮殼家具的要求,中國內地的市場需求逐漸走向原皮殼家具的品味,內地多數藏家甚至會讓自己原本打磨油亮的古家具做去臘處理,盡量恢復古家具的原貌。
過去的中國古家具市場主要銷往西方,而今市場已轉向回到中國,幾乎現在國際拍賣場上,比較稀有高價位的明清家具都是被國人買回。除此,現在的古家具市場高漲行情,已讓西方收藏家很難再參與下去,會導致西方對中國古典家具推廣的減弱,這是讓人比較擔憂的。但回過頭來說,中國古家具的大量回流,使得中國學術界、行家、藏家群對於古家具系統的研究和整理必然更為清晰與全面,這將大大提升中國古典家具的價值。
年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報告廳馬科斯·弗拉克斯《士林典藏:文房木作小件的典範價值》學術研討會
CANS藝術新聞:從學術與市場兩個方面分析,您覺得未來古典家具的走向趨勢會是怎樣?
張金華:
學術和市場基本是緊密相關的。譬如學術上推動古家具原皮殼的美學概念,收藏家也認同且傾向這類的品味,市場便會隨著學術的提出和收藏家的認同,而朝原皮殼古家具價值與價格調整;對於收藏家來說,古家具的學術推廣,具知識性,是收藏品得到認同極為重要的一部分,這是兩者之間互動的結果。個人認為,未來古家具學術的探究,會往清代早期、明代以前甚至更早年份的古家具考證,以填補中國古典家具歷史研究的空白。
再從市場方面講,好的古家具未來價格走向會更高,雖然今年因疫情關係市場出現擔心,但畢竟頂級藏家與市場穩定性還在,罕見的古家具數量有限,屬於一個更為小眾的收藏品類,其市場相較於書畫市場份額所佔有比例太小。而近年來在拍賣市場上出現的好家具,一是因為一些歐美等地藏家的家庭變故,收藏換代,二代藏家興趣的轉移而願意出手;二是許多西方藏家入手早,過去價格相對便宜,如今價格已經翻了數十倍乃至數百倍,作為投資已收益頗豐,因而願意讓出。但無疑的,今天呈現在我們面前的中國古典家具交易數量及受追捧的現象,應是中國古家具歷史上的高峰。
CANS藝術新聞:您覺得古典家具拍賣何時會突破億元人民幣?又會是什麼樣品項的古典家具?
張金華:
在我剛接觸古家具時,內地顯少價格有超過十萬人民幣的一件家具,現在想入手一件喜歡的黃花梨家具,都不會是太容易的事,因為可以入眼的古家具幾乎沒有低於一千萬人民幣的。現在中國古典家具在拍賣中成交的最高紀錄是九千多萬,目前還沒有出現億元人民幣的家具,我相信未來兩三年內,市場不僅會出現過億人民幣的家具,甚至有可能會有突破兩億人民幣的家具出現,因為據我的了解,還有一些古家具的重器深藏在藏家的閨閣之中,沒有露出於市場。如果市場一直按著健康的趨勢發展,相信不久的將來,這些頂級古家具必然將陸續浮現於市場。
至於你問我,未來市場上出現過億人民幣的頂級古家具是為何物?我認為市場上未來的頂級古家具,應該會是稀有的高年份且具美學結構的古家具;當然,做料講究、極為罕見、工藝複雜、具有一定獨特性及學術價值的古家具,也會是藏家們願意花上億元天價追逐的標的。
CANS藝術新聞:隨著藏家群的換代,近年古典家具圈新進不少新的年輕藏家,他們一進入便是古典家具市場價格的高峰期,能不能穩定持續的收藏還是未知。作為古家具行業的前輩,您是如何看待這些新進的年輕藏家?
張金華:
對於老藏家而言,因為一直有參與其中,對古家具市場行情有著相對保守的認知,而新入場的年輕藏家,沒有以往價值概念的障礙,下手會比較重。新藏家大概有三類人群,一類是因父輩相傳,自幼受到影響和熏陶;第二類是出於個人喜愛,自身經濟實力強,此類佔大多數;第三類是屬於藝術家、設計師等,有特殊的審美觀。
現在80、90後新生代藏家,對古家具的探究讓我很驚訝!他們關於古家具的工具書籍應有盡有且具系列。甄選古家具時,都能兼具各個方面的細節及美學價值,這群新生代藏家的收藏概念,有系統、有前瞻性,還具有一定的國際視野。在他們積極的推廣下,也會影響其它門類的藏家,比如書畫、陶瓷的收藏家,引導進入古家具的收藏行列,因此我很看好新生代藏家的加入,他們的品味與熱情必然對現今的古家具市場帶來衝擊與提升。
年在英國倫敦平面設計師阿珥楠·羅特姆家中與馬科斯·弗拉克斯等友人在一起
CANS藝術新聞:對於中國古家具修復,您在這行享有很高的聲譽與贊佩,這方面您是如何得到那麼多藏家和博物館對您的信任?
張金華:
我是北京中央美院畢業的,沒有走向藝術創作的領域,卻莫名的走到了中國傳統家具研究修復之路,究其原因,還是出於個人的喜愛和執迷。另外,藝術也是相通的,不分門類。90年代中期,我在北京近郊成立家具修復工作室,由於修復態度科學認真,修復效果得到業界好評。年國家博物館經過多次考察,最後確定,委託我們修復其館藏家具,這也是國家博物館首次委託民間單位的修復工作。
對於藏家委託的老家具修復任務,我們都能一視同仁,不惜工本,直至滿意為止,如果是珍稀家具與工藝複雜的家具修復,一般我會實行免費制。這些收藏家朋友問起,為何不肯收他們的費用時,我則會跟他們分享我一個收藏家朋友與日本文物修復師的一段故事。
我這位朋友是一位全世界武士刀收藏的重要藏家,一次在東北意外得到了一把「平安時代的武士刀」,僅剩下刀體部分,十分珍稀,不惜重金到處委託友人,找尋修復師。經友人推薦一位當今極有名望資質的日本刀劍修復大師,修復師目睹後,驚嘆此刀的來歷與價值,承言自己沒有資格和能力修復;我這位朋友就急了說你都不能修,那誰還能修呢?他說我師傅或許能修,可是他已退休收手多年了;收藏家朋友說讓老師傅看看這件實物,或許有更好的建議?並且補充一句不論多少錢都沒關係,只要老師傅願意承接。
後來這位老師傅看過後,意想不到的說這把刀太珍貴了,我願意修,但有兩個條件,一、修復時間不受限制,二、修復報酬待議。就這樣刀被拿走了,而且整整兩年音訊全無。直到第三年的某一天,我這位朋友接到日本來的電話說,您的東西修好了,可以來取了。於是,我這位朋友立即趕往日本。
老師傅交付前,在家設宴款待我這位朋友,酒過半巡,即請家人把修好的刀雙手遞出,我這位朋友打開外盒後看到修復後的結果,驚嘆無比,修的實在太完美了!在欣喜之餘,心裡也在琢磨酬勞該是何等的昂貴。隨後老師傅請家人拿出一個信封交給他,他打開信封後發現裡面裝著厚厚的一疊現金。他問這是?老師傅說這是給您三萬美金的酬金,謝謝您給了我這個機會,來修復這把極為珍貴的武士刀,這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榮幸……
這位朋友與我分享的這個日本老師傅修復刀的故事,的確影響了我面對一件罕見老家具的態度,讓我這一路走來有緣修復到許多罕見的古家具,並得到重要藏家們的信認。
張金華在攝影棚鑑賞家具
CANS藝術新聞:您為什麼會想要成立古典家具研究修復工作室?
張金華: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九十年代在國內沒有專業修復古家具的機構,民間基本也是摸石頭過河。全世界最好的家具修復師,也是歐洲蘇富比、佳士得拍賣公司的木器顧問及修復師克里斯多夫?庫克先生,是業內公認的中國古家具修復師,他是從修復歐式古家具轉入修復中國古家具的,修復方法理論科學,且經驗豐富,對古家具的內部結構、外部表層都有一定的了解。但由於他在英國,而且年左右就退休了,路途的遙遠以及修復的費用昂貴,都讓想要修復古家具的人士望而卻步。
所以從九十年代中期,我就不斷學習專研,各處尋訪能工巧匠,包括藤工、漆工等,成立了這個古典家具研究修復工作室。現在工作室主要專注於硬木家具的修復,針對黃花梨、紫檀、雞翅木、鐵梨木以及柞榛木等。大部分服務對象為內地機構和收藏家,以及身邊的藝術家同好。每一件家具修復大多由我都親自參與,力求做到完美,因此常有朋友開玩笑的稱呼我是「張醫生」(哈哈)。
CANS藝術新聞:請問張醫生,您是怎麼理解古家具的修復?修復工作室的核心理念是什麼?
張金華:
一件老家具的修補,除了要先了解木質、木紋,用老料修老件,新配的老料要能銜接上,盡可能修得天衣無縫,同時也希望能借助先進的修復手段,提升一件家具的美學價值。修復是否能令器物恢復到完整狀態,看不出修補的痕跡,這不是最高境界,美學才是最大的挑戰。
我的想法一直是堅持「只做加法,不做減法」,盡可能的尊重古家具原貌,隨著市場對古家具價值的認可,這種理念也越來越被大家接受。譬如一件古家具的腿殘缺了大半,過去的修復方式可能會選擇將它更換,或者會選擇接上,但也常常是把斷裂錯落的茬口磨平再銜接,將原有的一些木料去除,這是做減法;但我們在做修復時則會選擇保持、保留原有體量,最大化的盡量不去破壞它時間留下的痕跡,這樣古家具原有的狀態才都能夠被保存下來,這種修復的理念可以解釋為保護性修復。
但從整體來講,目前中國內地一些修復方式大多屬於商業性修復範疇,對於老舊家具採用了不可逆修復,對古家具有一定的破壞性。可喜的是,有一些熱愛古家具的年輕修復師,不斷在鑽研木材的特性及家具的修復技法,從修復條件、手段,到對待器物的態度上,都已經上升到另一個層次,並且在尋找著更合理和科學的方式;也就是說目前中國內地的古家具修復已經進入新的階段,對細節處理把控進步很快。
還有一個修復觀念我們也想嘗試,那就是比較樸素的修復。譬如在日本博物館中展示的家具,有修的地方通常也是不作舊的,新老的區別一目了然,這與我們現在所做的又屬於兩種不同的修復理念。
年在北京嘉德參觀陳增弼先生文獻展
CANS藝術新聞:剛剛提到古家具修復的觀念,您認為美學是最大的挑戰。學生時代曾在美院的學習,對於古家具的修復有沒有什麼幫助?
張金華:
有非常大的幫助,我比一般人要理解線條以及曲線的美。譬如說,有一些配件找不到依據的,是很難修復的,這需要通過很多美學的知識和修養來判斷,但臆想很可能會產生錯誤的判斷。我在修復中,比較有優勢可以憑藉我的所學,捕捉到古人的製作痕跡,比較容易融會貫通。這是一般修復者達不到的,只有具備美學基礎的人才會在這個方面有所理解。
CANS藝術新聞:您多年來修復古家具不計其數,相信一定給您帶來很多不一樣的感悟,可以與我們分享一二嗎?
張金華:
修復古家具確實給我帶來很多知識與經驗,包括前幾年出版的《維揚明式家具》一書,一部分也受益於古家具的修復與研究。在修復過程中,古家具的拆解、重組,你會發現很多古家具千變萬化的結構奧秘;又比如說,古人為節省珍惜木材,一件黃花梨家具,會在不易看到地方使用其它木材作為輔料,如彎帶、穿帶部位,蘇北地區慣用柞榛木、柞桑木等,蘇南則用鐵力木、櫸木等。就我的經驗來看,極少有整件古家具,全部都是用珍貴黃花梨製成,包括清代宮廷家具。
在新製作家具方面,最好的學習是對實物的模仿,通過實物去觀察消化結構和細節,只有領悟到古人在製作每一個零部件時最美、最精髓的節點,再配合大量的實踐經驗,才能成就新的家具。新中式家具我不想做,我認為明式家具已經是很成熟的體系,很難再超越;現今這個時代也不是明代,所以我們可以設計並製作新的家具,只要在原有的明式家具結構中的尺寸比例和功能做一些調整,便能創新出符合這個時代,現代人生活習慣的新美學家具。
年北京故宮建福宮《維揚明式家具》新書發佈會
CANS藝術新聞:您編著的《維揚明式家具?續編》即將出版上市,這本新書與四年前出版的《維揚明式家具》有何區別?
張金華:
還是維揚家具的系統。原先的第一本,僅限於蘇北地區出現的古家具,第二本則是在此基礎上還展開了一些對其它地區發現維揚特徵家具的描述,以及增加一些漆器家具和天然木家具,品種較第一本豐富許多,譬如說架子床、羅漢床、榻等部分。第二本還有一個特殊要求,就是盡量不使用曾經出版過的家具,所以你會看到書裡有一些孤例,如拔步床、架子床、躺椅等。當然,這也離不開眾多藏家的支持。新書其中一個重點,也是一件「拔步床」的發現與論述。
《維揚明式家具?續編》
《維揚明式家具》
《維揚明式家具》英文版
CANS藝術新聞:那麼可以先向讀者透露,新書中您關於「拔步床」的理解與看法?
張金華:
發現的這件黃花梨大床,原出自於江蘇省南通市海門包場鎮,總長近厘米,寬厘米,地平之上四周設多根立柱,上承架頂,頂下周匝有掛檐,下部四面設圍欄,地平上承放長、寬尺寸相近的榻和架子床各一件,床前各有廊廡,兩床之間有廊道,宛如一間小屋,是一件真正的「拔步床」,應為私家訂製之物。遺憾的是除榻和架子床完好保存外,其餘各部件均被分批售出,散落各地,有的可能已作為材料或其他家具的配飾。我則根據當年參與經手人提供的線索,逐一調查走訪,獲得一些實物殘件信息,繪圖示意,以期還原其盛。並引用清康熙《張竹坡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插圖中見有帶碧紗廚拔步床作為參考。
「拔步床」另寫作「跋步床」或「八步床」,其名稱明清典籍多見,如文震亨《長物志》卷一「室盧?海論」:「齋必三楹,傍更作一室,可置臥榻??如今拔步床式。」明王玉峰《焚香記》中有「嵌八寶螺螄結頂黑漆裝金細花螺甸象牙大拔步床」,明代《金瓶梅》也出現「拔步床」「八步床」。清初南嶽道人《蝴蝶媒》第十四回中有「水磨花梨大八步床」。稱謂不一,但同為居室臥具。
近現代學者將明版《魯班經匠家鏡》中的「大床」與「涼床」釋為「拔步床」。「大床」與「涼床」與江、浙、皖地區民間俗稱為「踏步床」或「踏板床」的大型帶踏腳架子床樣式基本一致。明郎瑛《七修類稿》:「踏步床,謂床前接碧紗廚者。踏,踏腳;步,步幛也。」碧紗廚古代也稱為「廊廡」,指前廊或圍廊,其下設踏板,上有頂蓋、罩檐,四周設格扇板或欄桿。《通俗常言書證》引《荊釵記》言:「今鄉村人雲拔步床,城市人僅雲踏步床,非也。」又認為拔步床(八步床)與踏步床(踏板床)為兩種不同類型的床……
張金華在測量家具現場(黃花梨拔步床的其中一部分)
《CANS藝術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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